所幸世界依旧美丽

【忧国福莫】回答

*非典型西幻pa,巨龙福&精灵莫,1w+

*人物ooc请见谅,避雷预警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

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北岛《回答》

0.

  神七天创世。

  混沌一片被打破,从此这片大陆上便有了日月朝暮轮悬,有了光阴四季更替,有了万物枯荣兴衰,有了凡俗生老病死。

  在这其中,有一族皆生金发碧眼,信奉光明,厌恶黑暗。他们有着美丽的容貌,漫长的寿命,以及与生俱来的与自然沟通的天赋。

  谓之精灵。

 

1.

  一个藤球自丛间穿过,伴随着深一步浅一步的脚步声。

  藤球因为撞上一人的鞋跟而不得不停下,披着黑袍的男人看了看脚下,抬头对着不远处灌木的方向开口,声音略带嘶哑。

  他问,这是你的球吗?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走出来个小精灵,年岁不大,垂在身侧的手还攥着衣角。他并不怕生,碧绿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小半张脸上附着难看的伤痕。

  心跳在在看清男孩身影的那一刻漏了半拍,一向很稳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威廉低头很轻很短促的笑了一声,两边的头发散下来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他将五指张开,一双手白净纤长,偏偏掌心丑陋的伤疤破坏了那莹润。这个跟了他大半辈子的伤疤在长达近百年的时间愈合了又裂开,裂开后又愈合,疼痛始终提醒着自己要做什么。

  他招了招手示意路易斯过来,看着精灵没有半点犹豫跨步而来又气他没有一点警戒心。

  路易斯想他该是认识这个人的,那种奇异的让他有一种依赖和委屈的感觉,那是他的哥哥。“你的眼睛……”路易斯走进了才注意到威廉身上的异处。

  “你问眼睛啊。”威廉挑了挑眉,重复了这个问题,“不过是点陈年旧伤,没什么感觉,早就习惯了。”

   他这般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就好像这些年承担的痛苦就可以借此一笔勾销。 

  “至于眼纱……”威廉失笑,那时他眼睛刚刚恢复还有些畏光,那双代表了堕落身份的血红眸子也不方便露在人前。

  虽然我很喜欢这双眼睛,但是为了你和他人的身体健康着想,还是留下来去蛊惑我一个人吧。某条龙是这么说的,一腔发言抛弃平时所崇尚的所有逻辑偏偏又坦直得理所当然。

  他说这话的时候单膝跪在威廉的身前,替他调整好眼纱的位置。隔着纯色的布纱,复得光明的世界那一刻被愈加幽深的藏青色包裹,而他无处可逃。

   威廉下意识地抚上那层轻如薄翼的纱带,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寻找一个恰当的定位,“这是一位特别的友人送给我的。”

  “友人?”路易斯扬起头,脸上灼伤的疤痕因动作暴露在阳光下,显得狰狞可悲。

  “嗯,他马上就要回来了。”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威廉笑话自己的胆怯,他抚上路易斯的脸,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伤还痛吗?”

  那是他亲手打下的烙印。

  还没等到路易斯张口,威廉的眼神一冷,他迅速地拉过路易斯的身体与他交换位置,挡下了那支迅疾而来的长箭。

  宽大的黑色帽檐连带着眼纱一起滑落,金色的半长发丝下是尖尖的长耳朵,是任何人看到都不会认错的独属于精灵的特征。

  “路易斯!快过来!”年长的两位精灵从背后又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上,即使是隔着距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憎恶仇视的眼神,“叛徒,你在做什么!”

  叛徒……

  提起往事,威廉平静的眸子起了一丝波阑。

  成年礼变灾难是众人料想不到的变故,即使是阿尔伯特也没有料想到威廉会出手攻击生命之树。

  于是众人如他所愿地震怒,叫嚣着要将他伏诛。

  在阿尔伯特哥哥的有意为之下他很快就找到了机会脱离包围圈,但将要离开时却停住了脚步,因为面前站着的那个人。

  那是和他同源的年幼的弟弟,路易斯。

  他和阿尔伯特商量好了一切的计划,却没有将任何事情透露给路易斯。

  身后举着武器的精灵还在逼近,威廉为难地抿起嘴。

  路易斯其实知道哥哥什么都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但他不想永远躲在哥哥的庇护下茫然地活在光里。于是他手心凝聚灵力,打在自己的脸上。

  威廉哥哥……路易斯借着角度被冲击的余威打到一边,无声地唤他。

  威廉心一狠迅速地跃上枝头,三两下便没了踪影。

  “威廉,你不会忘记了吧。”其中一个精灵讥讽着嘲笑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在此刻,“哦,想来你也是不知道的,被你扯在身前当人质的,正是当年被你打伤的亲弟弟。”

  威廉的手虚虚地抵在路易斯的咽喉处,那双血红的眸子因为骤然见光微微收缩,看着他们的时候又好像在凝视。他知道这个角度做出什么样的动作能让他们以为自己在下毒手。反正他在世人的眼里就是这样的品行不端,无恶不作。

  很难想象这么难听的话是一向自诩高贵骄傲的精灵说出来的。威廉闭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唇角勾出张扬的弧度,“所以呢,你也想要尝试一下吗。”

  他把手背在身后,被箭矢刺穿的掌心有细细的的血线顺着指尖往下淌。他轻车熟路地勾勒出一个绘着诡异符文的六芒星。

  还想说什么的两个精灵突然皱起眉头,接着全身上下都开始剧烈地疼痛,骨缝间像是有万蚁同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路易斯只感到一闪而过的刺痛,他转身看向威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威廉勾了勾手指,将最后一缕黑气藏进袖口,他抬起右手看到污秽一片又不动声色地放下,换了另一只干净的手捂住路易斯的嘴巴。

   “路易斯。”他终于喊了弟弟的名字,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却是要告别。

  “帮我带个话给阿尔伯特哥哥吧。

  就说,戏剧马上就要落幕了。”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鼻尖,威廉的脸色异常苍白,却仍是微笑着将路易斯往前推。

  “威廉哥哥……”他自然能够感觉得到威廉并没有任何要伤害到他的意思,只是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快走吧。他无声地催促。

  方从疼痛中缓过来的精灵们踉跄着站起来拉着路易斯离开,他们摇了摇脑袋眼睛有一瞬间的清明,但很快又埋上一层阴翳。

  刚刚出言不逊的精灵恶狠狠回头射了一箭,威廉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拦下它的准备,突然又抬头看了看,收回了手。

  强烈的气流席卷将箭矢打向别处,空中传来一声辽远的龙鸣,它漆黑的强有力的翅翼拍打,藏青色的竖瞳睁圆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夏里。”威廉看出它还想追上去的心思,无奈地唤了一声。

  巨龙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才不情不愿地回来,庞大的身躯落地化作成年男子。

  他用手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玄色的衣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胸前一大片肌肤袒露,略显暴躁地大步走来,发现他手上的伤更是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气得干脆不说话了。

  威廉清咳了一声,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明知故问,“我们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今天怎么又生气了?”

  夏洛克冷哼,他快很准地握住箭尾用力一拨,又从怀里摸出绷带一圈圈地替威廉缠上,这才分出心神来回答。

  “你还好意思说。”夏洛克觉得自己大概是这辈子都修不得闭口禅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想要去拍他的头,临落下的时候又唾弃着自己好脾气地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永远都不会照顾好自己。”

  “嘶。”明明刚刚拔箭的时候都能一声不吭跟他聊天,现在却故意颦眉做出疼痛的样子。偏偏伟大的巨龙还真吃这一套,看到夏洛克紧张兮兮地来确认是不是力度用得太过了,威廉又忍不住笑。

  他嘴上说着痛,经年迟钝习惯的感觉仿佛也真的重新活跃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耐不住痛的,威廉漫不经心地问自己。

  也许是在遇到夏洛克之后。

 

02.

  威廉与夏洛克的初见是个意外。

  刚刚堕落的暗精灵一开始是无法很好地控制身上的魔气的。

  顺着枯萎的植物精灵们还是找到了威廉,双拳难敌众手,纵使威廉计划得再周全,也难保不会受伤。

  被刺伤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模模糊糊的视线瞥到身后,索性赌了把大的,当着众人的面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反派总是命贱的,连老天爷都不愿意收回他。威廉借着刺入石壁的匕首缓和了下降的速度,靠着一只手臂的力量一点点往下降。

  终于,当脚触到实地的时候他如释重负地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角冷汗沁出。

  眼睛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威廉冷静地判断当下的处境,肩上手上暗红的血凝在伤口处倒是暂时不用理会。说实在的,这比他预想的情况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就是眼睛得赶紧处理……威廉伸出手试探着摸索。这应当是一个山洞,从阴影轮廓里能辨认出有人生活的痕迹……

  “谁?”洞口的光被遮掩,仅有的一点对光线的敏感让威廉迅速地回头,握紧了袖里的匕首。

  “阁下不请自来就算了,难道还想占地为王不成?”翅膀拍打的声音停了,同样的反问句把问题抛回来。说话的是个男人,淡淡的烟嗓开口时语气是含笑的。

  “抱歉……”威廉努力把喉处涌上来的血气咽回去,他扶着石壁慢慢地站起来,痛觉系统好像已经失灵了一样,没有半点停顿,“误闯您的住所是我的不对,我马上就告辞。”

  “告什么辞!”夏洛克把威廉大力压在石壁上,细心地避开他的伤处,语气不善,“是我这么多年没有入世与时代脱轨了,还是说这年头这么大的出血量只能算是小伤了。”

  “这跟您没有任何关系。”威廉挣扎着想要走,扯到伤口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倒吸了口气。

  “好吧。”夏洛克看他执意离开不顾自己的伤势,朝边上让了让。

  “谢……”威廉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阵风从耳后拂过,再然后就没了意识。

  “伤员就应该好好地待在原地休息。”夏洛克上前一步接住他,无奈地摊了摊手。

  威廉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身上的伤都被包扎好,衣服也被换了更宽大的,想来都是那个男人做的。

  脚步声在空荡的山洞里回旋,但威廉就是那么恰好地朝着正确的方向“看”去。

  “哟,你醒了。”

  “您……”

  “夏洛克·福尔摩斯。”男人体贴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那么福尔摩斯先生,我同你来说仅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没必要对我那么执着。”威廉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累了,脑子里那根弦却绷得紧直。

  “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夏洛克一字一顿地对着他说,“精灵族曾经尊贵的殿下,如今堕落的背叛者。”

  “是我。”威廉并没有对此表示惊讶,他的眼睛,耳朵,乃至于身上种种没有来得及处理掉的东西都是无声的证明,再不然,出去打听一下也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我听到了很多关于你的传言。”夏洛克笑了,他走过去毫不拘束地坐在床边,大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但我觉得那都不是真正的你。”

  “怎么说?”威廉的耳朵动了动,他坦然地往后仰,姿态放松得就好像是在自己的木屋一样。

  “你的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看得出来是常年练武的人,即使是被围攻,也不至于伤成这样。而你……”夏洛克顿了顿,注意到威廉屈起的手指时得意得挑了挑眉。

  “虽然他们说你攻击了生命之树,是心狠手辣之人,但无论是逃出去时还是被追捕时,你都没有杀害任何一个人,很明显的,这是放了水的结果。”

  “你看上去很冷静,做事前总要进行周密地规划,但骨子里也融进了疯狂,是不愿受束缚的人,不然也做不出跳崖这种事情。”

  夏洛克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身旁这么多年来头一个拜访他的客人。

  “廉,我很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暧昧的称呼,甚至连哥哥都没有这么叫过他,但威廉并没有感到被冒犯,他屈起的指节轻轻敲击着石床,觉得很奇妙。

  于是他也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浅淡,歪着头打量夏洛克的时候显得无辜纯洁,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堕落的精灵。

  “那么,作为礼尚往来,这次也来让我模仿一下你吧,福尔摩斯先生。”

  “叫我夏洛克吧。”男人插入他的话。

  “好的,夏洛克。”威廉顺从如流地继续说下去,垂在身侧的手搭在夏洛克的掌上,然后一点点向上滑动,“我想,你会一点乐器,大概是烦闷时用来解愁的一个方式。体能了得,擅长格斗。”

  他突然身体前倾做出一个虚抱的姿势,轻嗅了一下,语气轻缓,“或许还有药物依赖的嫌疑呢。”

  “至于您的身份……”威廉继续往下说,修长的手指滑到他的背后在脊骨附近按了按,“有翅膀。”

  夏洛克觉得自己有点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抓住威廉的手停止这个游戏,却被他躲开,指了指他的额角,那里凹凸不平的磷片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这时候他倒是不说话了,坐回原来的样子,端容有礼,却在留意到男人身体一僵忍不住展颜。

  “我说得对吗,尊敬的巨龙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你真是太让我感到惊喜了,廉。

  他们谁也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情,两人都默认了威廉会在这里养伤。

  和夏洛克相处的时间是愉快的,令他开心到能暂时忘记那个孤身一人背负的计划。

  知音也莫过于此了吧,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会一见如故。

  如果没有发现那件事,如果能再早一点认识夏洛克,他们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

  他曾以为这是一份难得的友谊,却不想感情什么的永远说不清楚,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先变了味。

  昏暗的山洞里男人单膝跪地替他绑上眼纱。

  不知是谁先动了情,起初只是试探性的触碰,在发现他没有反抗甚至是默许之后舌尖滑入唇齿之间,加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刚系好的眼纱落到地上,衣衫褪尽。

  绷紧的腰部被强势地拦住,他胡乱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又被男人拉回来十指相扣。眼前的一切被水汽抹乱,他能感觉到男人按住他的后脑勺,人珍视地亲吻他的眼睛。

  他敏感地想要躲开却不得已,耳后脖颈处漫起大片大片的粉色,迫不得已时才沙哑地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呻吟,环过男人的脖子咬在他的喉结上……

  意乱情迷之后夏洛克抱紧威廉沉沉地睡去,本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却在黑夜里睁眼。他拉开恋人的胳膊,抚平他蹙起的眉峰,从地上随意捡起夏洛克的长袍披在身上,走出山洞。

  火苗窜起,顺来的烟斗里放着的些许烟叶燃烧起惑人的光,威廉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来,呛人的烟雾在周身散去,模糊了他的五官面容。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的还是错的。人总是要后悔的。

  但这确实是威廉此生做过的最疯狂,也最自由的事。


03.

  “好了,现在你也该解释一下了。”夏洛克帮他重新包扎好伤口,确认不会再流血后,一脸严肃地扳过恋人的脸。

  “你想知道什么?”威廉对他的发问心知肚明,他坐在石头上,双手交叠搭在腿上,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心态。

  “你对那些精灵做的事,还有……”夏洛克猛地卷起威廉的袖子,白皙的皓腕上一条细细的黑线眼神,没入腕口。

  “你好敏锐啊,夏里。”威廉没有否认,一脸坦然。

  “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夏洛克气得全身都在颤抖,又不愿冲着威廉发泄,刚掏出烟斗又想起威廉不喜欢闻这个。如果他不是意外了解了一些东西,恐怕现在还会被威廉蒙在鼓里,像个白痴一样等到最后的荼蘼花开,“生命之树被污染了,所以你想代替它枯萎。这就是你不惜堕落离开也要隐瞒的真相是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夏洛克说完后自嘲地一笑,“没了你,我也会枯萎的。”

  威廉沉默,只是用那双血色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有化不开的悲哀。半晌,他才开口,故意避开这个话题,“是阿尔伯特哥哥告诉你的吧。”

  是了,他和夏洛克的关系只有阿尔伯特知道,也只有阿尔伯特会因为见不得威廉的牺牲所以希望夏洛克能够救下自己。

  “哥哥他太天真了。”威廉敛眸,长长的睫毛垂下,“所以呢,你要来阻止我吗?”

   “不,让我也成为你的棋子吧。”他说,“我们合该是共犯。”

   “你是罪过,我是恶孽,我们理应是世人眼中同流合污的罪大恶极之徒,是天生一对。”

  世人对于威廉的评价众口不一。精灵族的族人认为他是自甘堕落,后人会遗憾地说他误入歧途,阿尔伯特会叹息着把真相收在心里,但是夏洛克会直率地告诉他,我们是同流合污之徒。

  威廉慢吞吞地拂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温柔地注视着他。

  “但是夏里,你合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你可以去帮助更多人,活在他们的褒奖与热烈中。”

  “我不需要,我有你就够了。”夏洛克拉过威廉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You are my king 。”

  “你……咳咳咳,罢了。”威廉捂住嘴巴咳了几声,掩住苦涩的笑。他再抬起头时,又戴上那几乎长在脸上的微笑面具,“你总是这样,不给我任何拒绝的余地。”

  但是他又何尝给过夏洛克选择的空间呢,不过都是互相隐瞒,互相爱恋,互相伤害。

  好在他真正的目的并没有被发现。



04.

  精灵一族最近失踪了好几个族人。

  有人说在他们失踪的地方看到堕落之子的身影,看见他提着染血的长剑乘着巨龙离去,狂妄地留下鲜红的几个大字“犯罪卿威廉”。

  矛盾终于还是爆发了,所有的精灵围在阿尔伯特的住处前,要求祭司大人和他们一起将罪人威廉逮捕处死。

  阿尔伯特听着那一句句恶毒的话语,突然觉得很可悲。以前的精灵不是这样的,他们明明是最崇尚光明与和平的种族,如今也都从骨子里浸染了恶意。

  我明白了。他说。

  从这一刻起,这场戏剧最后一幕开演了。


05.

  你真的是要把所有的恶都背到自己身上,夏洛克踢了踢脚边被捆住手脚昏迷着的一个精灵。

  三个月前,威廉跟他坦白了一切,并直言说还要做一些准备。

  “啊。”威廉在工作台前忙碌,头也没抬地就把一株植物往夏洛克嘴里塞。

  暂时被堵住嘴的夏洛克很自然地咀嚼,接着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显然是被终于不是个奇怪滋味这个事实感动到了,他不忘给出评价,“有点苦涩,但细品之后是甘甜的。这是什么?”

  起初这样做是为了帮眼睛看不见的威廉试药,反正巨龙皮糙肉厚耐药性强,一般的药剂还真毒不死他,就是有时会尝试到类似于这个一样的神奇草药,不过就当是为博美人一笑,夏洛克偷偷看威廉。

  “百合。”威廉轻轻拨弄手上的花,他的这株是开了花的,石洞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纯白的花叶却被不慎裂开的伤口染红。

  隐约能够听见精灵们靠近的声音,即使巨龙的洞穴再难寻觅,也不是毫无踪迹的。威廉看了看同样警觉起来的夏洛克,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张嘴,笨蛋夏里。”

  这是一个完全不符合威廉平时风格的吻,绵长殷勤得过了头,好像要把此生所有炽热的感情都融入这个吻里。夏洛克突然觉得有点心慌,他用力地抱住威廉,力道大得似乎是要把他拥入骨血,却只是发现力气越来越小。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株百合而已。”

  “骗人,仅是百合还不足以让龙中招,你想去哪?”巨龙觉察到他的珍宝的离去,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他,最后只勾下来那层眼纱。鼻息间百合的清香久久未散,思绪中一切种种串联在一起,最后一根线连起来。

  他在很久很久之前看见过一份秘方,记录着抹除记忆的方法。只是因为配方太过苛刻,久而久之也就抛在了脑后。他想到了很多,想到某天晚上醒来看见威廉拿着他的烟斗吞云吐雾,想到有一天威廉突然说要配药剂,而自己因为不放心主动吃下了那些材料,想到他说要成为他的棋子时威廉眼底的悲伤,想到了那份秘方最后一个要求——堕落的精灵的灵力……

  “是了,我以为你是怕我阻拦你去送死,没想到你竟然忍心抹去我所有关于你的记忆……”

  “威廉,你的心,真的好狠啊……”可是,我还是做不到不爱你。他在不情愿中阖了眼。

  威廉轻轻替他抚平蹙起的眉,亦如往常。“睡吧,一觉醒来就不会再痛苦了。”

  以后,不要再这么相信别人了,夏里……

   他将夏洛克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设了个结界,又往石洞里放了一把火。炽热的火光里一切有关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的痕迹都被抹除,他从冲天的黑雾中走出,对着前来的精灵们伸出手。

  我有罪。

  他向自己既定的结局奔赴。



06.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威廉被反绑在生命之树前,一项项阐述自己的罪过。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得是错误的。”但也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所做的是正义。

  他在愤怒的人群中看到阿尔伯特和路易斯,前者被鼓动着对他进行审判,后者被年长的精灵护着避开他的视线。他对阿尔伯特摇了摇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有激动的精灵不顾阻拦举着长剑想刺杀他,威廉认得她,那是被他抓走的其中一个小精灵的监护人。阿尔伯特来不及阻止,长剑刺穿前胸后背,威廉没有躲,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他在一刹那的安静中挣脱束缚,下一秒,尖叫声响起。那把从他身上拔下的长剑斩开生命之树的主干,露出内里残破不堪的真实。

  是他!是罪人威廉污染了母树!不知道是谁先喊起来。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一步步走到面前的阿尔伯特对他低语。威廉,你走吧,我来替你赎剩下的罪。

  哥哥啊,你还是那么天真。威廉狠狠地推开阿尔伯特,在众人眼里就是被阿尔伯特打下净湖。

 

 

07.

  意外发现生命之树被污染那日之前,威廉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的未来。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需要烦恼的地方。

  他是被母树亲自孕育的孩子,生来就比任何精灵都更能懂得自然,包括他的兄长精灵族现任的族长阿尔伯特。

  威廉生得芝兰玉树,多智近妖,但丝毫没有掌权的欲望,所幸有兄长在上头顶着,他也乐得窝在自己的树屋里当个老师给小精灵们讲解关于外界的知识。

  他那时还太年轻,一身少年意气收敛不住,哪怕阿尔伯特告诉他成年之时便要继任祭司之位,他也只觉得日后找个由头也能躲着研究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不惹俗事。

  但他错了,无论何种生物,只要活着,就得承担责任。神让他在前半辈子活得轻松如意,他就必须得用后半辈子去偿还。

   所以当生命之树根部溢散的恶意被他抓住的时候,他知道,单纯属于威廉的时间结束了。

  生命之树是精灵之本,所有的精灵都仰仗着母树存活。母树被污染,精灵也会被影响,最后走向集体堕落死亡。

  世人不知,威廉出生便具有一个特殊的能力——转移。

  他不知道为什么母树会被污染,但他清楚,这或许就是他之所以诞生的原因。

  威廉开始承认,这世上却有人力不可抗的事。

  这或许就是天命吧。

  但他从不打算认命。

  他既不愿低贱地做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从此只身一人浪迹天涯,也不想在众人的怜悯下无可奈何地走向末路。

  他那时只有十多岁的年龄,放在精灵漫长的一生里甚至只能算个稚童。

  但从那一天开始,他便日日夜夜待在藏书阁内,拒绝见任何人,地上摆满了各种搜罗来的古籍。

  除此之外,他还需要定期前往生命之树所在的地方,将母树侵染的恶意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恶意入体自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不受控制的黑气一入体内便四逸逃散,与自身的灵力冲撞,威廉经常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醒来之后他仰躺在床上,想着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凭什么就要他牺牲自己呢。

  但他也只能是想想罢了,那是他的族人,生命之树又是他的母亲,他有责任去奉献自己的一切。

  终于,在阿尔伯特忍不住过来探望这个一向懂事却突然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的弟弟时,就看见威廉走出来。

  威尔,你看上去很高兴。阿尔伯特含笑说道,他想弟弟的烦恼大概是解决了,又忍不住劝导,有空还是要多出来走走 别整天闷在屋里。

  嗯。我到净湖边上去散散步。威廉笑着回复。

  阿尔伯特看着威廉大步离去,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屋内紫色风信子的熏香跟着飘了一路,突然觉得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有点陌生。

  威廉借着散步的名义,在净湖底下画了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有时他坐在树上看着走过的精灵笑着跟他打招呼,也就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生命之树的事情其实瞒不了多久, 于是威廉主动找上阿尔伯特,将计划的一部分透露给他。阿尔伯特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对于计划是以威廉的死为结果表示沉默。

  后来有一天,威廉在阿尔伯特的桌上发现一份手稿,关于天赋转移。他笑了笑,伪装好一切,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成人礼那天他最后确认了法阵的无误,法阵需要强大的恨意驱动,那么这个恶人就让他来当吧。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便是一切结束的时候。

  他是最好的棋手,以百年时间为筹码做了一个将众人都含括在内的大局。阿尔伯特哥哥是他的计划。路易斯也是他的计划。

  细如蛛丝的傀儡线张开,世人皆是他的棋子。

  但夏洛克确实是这场棋局之外的变数。

  他的恋人有非凡的头脑和敏锐的观察力,威廉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合适的方式抹除他关于自己的记忆。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与其让夏里陪自己赴死,他宁可他永远忘了自己。

  深蓝,落入湖底眼里仿佛只剩下一片深蓝。他是差不多真的想死了,如果不是因为夏洛克的话,但这本就应是他应该承担的结局。

  在他的身下,巨大的六芒星闪烁旋转,一瞬间所有精灵都感受到撕裂的疼痛,钻心的痛感从骨头缝里滋生出来,无穷无尽的恶意从他们的身上溢出,又涌入威廉的身体,他像是不知道痛一样弯起好看的眉眼,嘴里念着复杂的咒语。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刺眼的白光笼罩整片森林,恶意化作碧绿的荧光纷纷扬扬,精灵们站起来,惊喜地发现生命之树又出现绽放生机。

  只是那双血红的眸子再也睁不开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混入湖水中失了踪迹。

  作恶者被打入地狱,无知的正义一方欢呼着庆祝这所谓来之不易的胜利,就像没有人会知道有那么一个精灵为这盛大美好而献祭自己。

  这合该是一场荒唐盛大的喜剧。

  这就是他给出的回答。

  在他消散的那一刻,本应昏迷的夏洛克突然睁开眼,冲着天空哀鸣。他握着不记得又从哪里搜罗来的眼纱,想自己大概又是囫囵一觉睡了大梦千年,做了一个悲伤的梦,梦里有一对璀璨的红宝石。

  阿尔伯特在此事后将真相全盘告知了不断追问的路易斯,在弟弟成年之后卸下祭司之位。他坚信威廉还活着,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在为自己赎罪。


08.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精灵,有一棵生命之树,有一潭净湖。

  据说那树始终枝叶繁茂,湖水万世澄澈。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头巨龙。

  他贪婪成性,嘴里总是衔着一条黑色的眼纱,妄图拥有世界上所有的红宝石。

  很久很久以前。

END.


第一次尝试福莫,我知道很屑所以千万别骂有空再改(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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